医务室里充满了刺鼻的消毒水味儿,或许有人会对此感到享受,因为对他们而言这不免算是一种香气,只可惜我并非其中的一员,闻到医院味道的时候我总有种想屏住呼吸的冲动。头顶的吊灯亮得刺眼,冰冷的戴着手套的医生的四指在我的身上到处乱按,不时还要问问我有什么感觉。
你说有什么感觉,很冰啊!
“不疼。”我嘴上却是这么说的。
“没事,你的身体并无大碍。”话说,医生同志,难道咱们俩不都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了吗?
不过我能理解,这也算是进了他的职责:对每一位结束竞技场比赛的选手进行认真细致的身体检查。
“在这里签字。”医生拿给我一张双面打印的文件,我看也没看便签完字走人了,毕竟,度真的比赛早就已经开始了。
“哦哦哦哦哦!”才刚推门进入赛场,那汹涌的观众的叫嚷就让我不禁皱起眉头。
我迎着飓风般的吵闹爬上观众席的台阶,向着【竞技学院1020】的区域缓慢前进,余光里度真正在和她的对手激烈交锋。
“弗尔!”尽管嘈杂,我却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会开枪’的大赢家弗尔吗?”
“哦,你们也在啊?”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撞见度真的朋友们让我显得有些慌张,毕竟,像我这样的男子汉在班上和女孩子基本没有过什么交集,“度真怎么样了,我是说,她的比赛。”
“喔~”短头发的矮个子女生季光发出了一声轻浮的短叫,鬼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还好吧,她显像成功以后就和对手进入了近身战,目前打得······难舍难分。”梳着马尾的妲喆珊说,视线却依旧集中在比赛场上。
“这儿没人吧,我坐了。”不等回答,我便坐在了季光身边,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喂,你可以啊。”小妹妹样子的这家伙毫不顾忌地用肩膀顶了顶我,露出一脸得意的笑,“从来没听小真说过你也来参加竞技场了,出场的时候吓了我们一跳呢,还用那么牛的武器轻松取胜。”
“啊,其实一点也不轻松。”原来度真也没和她的朋友说······不对,既然她们来观战了,至少参加比赛的事都知道吧,难道说省略的内容只是和我相关的?
“看起来是完胜啊。”妲喆珊也回过头来,“我们和你都不太熟,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呢。”
“啊,”我突然想起瓦卡,然后又尽力将其关进心中的铁盒子,“我只是作品设计得新颖些,把对手唬住了。”
“真谦虚!”季光说。
妲喆珊只是微笑着,然后便继续看起了比赛。
度真与名为基李建的二年级男生正打得火热(这里是真的“打”并且“火热”),据她的闺蜜们所说,两人应该已经僵持了一段时间了,看起来单论剑斗技术应该是难分伯仲。然而度真是女生,理论上来说体力应该会消耗得更快。
这也就是说,目前的情况其实并不妙。
“我说啊······”我探出身子,不知觉间揪起心来。
“没事,”季光那飒爽的笑依然挂在脸上,“小真的【剑斗课】成绩一直比我好。”
“那是啥啊,选修课吗?”季光是我们班公认的学霸,不论理论课还是实践课都是嘎嘎棒。(这家伙个子不到我肩膀,但跑起来说不准比我还快)当然,这只是综合起来说,单论一个科目当然有人会在她之上。
“体力消耗的速度快过男生,很可能会落于下风。”妲喆珊喃喃道。
“就是说啊!”她和我一样想到点子上了。
“不公平啊那!”季光大声说,让人觉得她真像个小孩子。
“度真也应该明白这点的,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她还要与男生硬碰硬呢?”
“没办法吧可能是,总不能直接认输吧。”
“又或者······”我突然想起来集训时度真那充满自信的表情,“她还有所保留。”
季光和妲喆珊都瞪大了眼睛看向我。
“我猜的。”我说,“先看比赛吧。”
“姗姗,这俩人可能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
小妹妹,我都听到了好吧。我揉揉眼睛,不去理睬女生们聊的八卦,而是再次专注于度真的比赛:精准的横砍、躲避、快速后撤、冲刺上劈······剑与剑的碰撞,苗条的女生与健壮的男生间的比拼。
咦?
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一来一往的乒乓撞击仿佛散发着强烈的不协调感。
“度真占上风了吧?”我问,得到了轻轻点头的季光的回应。
在反复的攻防战消磨下,本应占据体力优势的基李建动作越来越迟缓,甚至在生死一线的竞技场上不断露出破绽,反观度真,则好像突然有了干劲似的,其攻势变得愈加猛烈起来。
可恶,这离得也太远了,难道说看我刚才的比赛也是这种感觉吗?我极力眯起眼睛,想看清度真与对手的一举一动,想从这缓慢的逆转中发现些什么。
然而一点儿奇怪的地方都没有,不论是度真还是单纯体力不支的基李建,都只是在做着挥剑和躲闪的动作,只是······
“小真的劈砍不再僵硬了。”上过【剑斗课】的季光一语中的。
“意思是她之前一直在放水,现在才使出真功夫?”我知道度真的动作确实流畅起来了,可就是不明白为什么。
“貌似是这样的······”季光说,看起来她也和我有着同样的疑问。
竖砍、斜砍、回抽,度真正用剑将对手逼入绝境。而就在这暴风雨般的劈砍中,她混入了一发极度迅猛的致命刺击。
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度真手中的毒针突然消失了。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广播声,宣告了度真的完美胜利。我和季光、妲喆珊先是愣了一秒,然后“哇”地站起来,因为伙伴的胜利而手舞足蹈个不停。
管他怎么回事呢,赢了就是赢了,心中的兴奋和喜悦突然多到要溢出来似的,我大叫着,搂住身旁同伴的肩膀,伴着观众的叫嚷蹦蹦跳跳。
原本也大叫着的季光却突然没了声音。
“啊,抱歉。”我赶紧收回手,她却一声不吭地扭过头去了。
***
“晚上一起吃饭吧。”度真说,保持着压腿的动作。
“你现在约我会掉人品的,还是等到比赛以后再决定吧。”我也在积极地活动着手腕脚腕,没发现自己已经和度真熟稔到可以相互打趣的程度了。
“还是你先上。”她微笑起来,转过身换了一条腿压。
“啊,我知道。明明才刚刚赢了比赛,现在这又要开始了,真让人高兴不起来。”
“你之前可是比谁都更期待这次竞技场啊。”
“嗯,可是真的一到这个时候,就变得没有之前那么兴奋了。”这是实话,现在的我仿佛全身心都沉进了一潭深水之中,不论头脑还是肌肉似乎都出乎意料地平静。
“这次如果获胜,咱可就是1000区的六强了,就连挑战垂家族也变得可能了,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个很了不起的成就吗?”
“嗯,我只担心会不会把刚赢来的10g外加自己的5g【物质】当罚金交上去。”
“哈哈,”度真笑了,像刚绽放的喇叭花一般展示着那种平易近人的美丽,“这也算是个好的奋斗动力。”
“那就加油咯。”我说,确认已经到了入场时间,便耍酷似的举起右手转身走了。与表现出来的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相反,我在度真的视线之外用力挤着眼睛令自己清醒,并在心里不断地为着自己加油打气。
就算是学生赛,也非赢不可。
我想起瓦卡,想起1005区的街道保洁大爷,想起班里那些不停地写着作业的人。
一股无名的斗志充斥了我的大脑,我分不清那是出于怨恨、同情、愤怒、正义感还是什么。
“上午打得不错,小伙子。”“巨大”的男性负责人拍拍我的肩膀,举起手向我示意入场的路线。
“谢谢。”我说。
这一次他跟在我的后面(上午明明是我跟着他)走进了那条长长的昏暗的小道,停在了熟悉的雕刻着雄狮的大铁门前。我却不再像上午那样东张西望,而是毫不怯懦地与铁狮子四目相对,认真听着场内的广播,并默数着大门打开的倒计时。
10、9、8······还挺想和度真一起吃晚饭的,我还没有和女孩子单独······
7、6······这算不算约会啊,哇,这么想的话那肯定是了吧!
5、4、3······好紧张,不管怎么想都好紧张啊!
2、1······如果赢了,我就请客好了。
依旧是毫无预兆的开门、汹涌而来的广播和吵闹,我却抱着与上一场完全不同的紧张感走进了竞技场。通过上一场的公开展示,恐怕现在所有未被淘汰的选手都知道了我的作品是枪,并且还是没有一击必杀能力的“弹弓枪”。
他们应该也像我一样在已经了解了对手的作品以及大致的【爆声点】后做了仔细的分析,并制定了相关的对战策略。
真糟糕,这么一来就不能像上午一样搞突然袭击了,只能稳扎稳打。
这一局的对手是来自【竞技学院1075】的三年级女生,人和作品的名字都没能记住,我只知道她是一名同时使用盾牌和短剑的家伙,就女生的标准来说体能十分优秀,技巧也算是中规中矩,在第一轮比赛中以极其微弱的优势险胜。
不过既然是使用近战作品的对手,就不用太紧张了,我如此告诉自己。
“请大声说出你的名字,以及你的作品。”
“丹狩·吉安,单手剑。”
“请大声说出你的名字,以及你的作品。”
“弗尔·埃克斯,4X。”
我们遵从广播的指示放好了【物质】,然后在场地两边站定。
不等比赛开始,我便已经偷偷地在脑中构造起4X内部勾合的零件,只是刻意地不使它出现在手中。这带给我一种令眉头都不自觉皱起的强烈的不协调感,举个不太文雅的例子就和在憋着大便的同时撒尿差不多。通常来说带着【显像器】的人想什么就会显像出什么,单单地在脑海里想象而不使其成为实体反而是相当困难。
“比赛开始!”嘹亮的广播突然响起,我立即狠狠地闭上双眼,开始进行确实的显像:握把、枪管、弹道、齿轮······
作品中含有盾牌的话,按理说会优先显像盾牌,那么起手射击被挡下的风险应该会很大,一旦这一发被挡下便会损失掉一颗子弹。如此说来,如法炮制上午的胜利是很不切实际的,这一场比赛应该依照原本计划的套路来打:在近身战中寻找射击的空档。
我凭借远超学生水准的高速想象能力将4X显像完毕,转而极为专注地盯起对面的女生。
名叫什么吉的女孩儿则在显像完盾和短剑后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防御姿势。
看她这样子应该是在等我攻过去?
不行,不能就这么盲目地突击,在对方如此小心谨慎的情况下,我绝不能优先露出破绽。考虑到4X在作为近战武器时的突击能力并不优秀,甚至算不上合格,再加上对手有着单看样子就能明白的明显的防守反击意图,此时进攻必定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于是我也谨慎地在原地扎稳步子,并将枪管像古国日本武士使用太刀时一样竖在身前。
我们两个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对峙起来,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一触即发的杀意。
潮涌般的观众的叫嚷先是慢慢退去,然后便化作一颗巨弹“轰”地爆炸开来。
在紧紧盯住对手的同时,我从那劈啪作响的火星般的叫嚷中分辨出了谩骂和怒吼,这才明白刚才的沉默只是他们从加油鼓劲到急不可耐转变间的一段小小的空隙。
一帮蠢货!那些粗鄙的字眼让我感到不爽,甚至愤怒。明明这场比赛对我们而言关乎生死命运,对他们而言仅仅是一种娱乐和消遣。他们不明白我们对比赛的认真和谨慎,不明白竞技场是种多么需要专注的······顿时,我有种极糟糕的感觉:高高的观众席变成了一根根巨大的铁栏杆,笼子里的我和其他选手则成了被万众戏耍的猴子,在某种极高远的视角看来,整个竞技场就是个活脱脱的马戏团表演。
我不想再忍受那无比恶毒的粗野催促,尽管这意味着自己的行动更像是种不负责任。
“噗!”我按下扳机,隔着极远的距离冲对手开了一枪。
不出所料,女孩用盾牌将我的子弹“乒”地弹开。
而我已趁着这次抵挡,开始了冲刺。
“噗!”我再次射击,却依旧被她轻易化解。
用一半的子弹换来的,是我得以拉近了自己与对手之间的距离。
“乓!”毫不留情的猛烈打击,撞得女孩连人带盾都颤抖起来,让我想起械斗课老师讲过的对盾战斗要领:攻击盾牌时,要小心盾的回击和剑的反击。
此时她无力用盾回撞,所以······
我轻松躲过身旁刺来的短剑,然后用左手握住盾牌的边缘。
没想到女孩狠狠地将盾向后回抽,刮破了我手心的肉。
疼痛之余,我第三次按下扳机,这次的超近距离射击却仅仅将那面盾牌钻出一个小坑。
“可恨!”
我们再次拉开一小段距离站定,形势却与一开始时完全不同:我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堪称“弹尽粮绝”,然而对手却毫无损失。
可恶,刚才那一枪真是失误!我懊悔起来,对自己在忙乱之中错按扳机的不成熟举动感到万分痛恨。其实一开始用来牵制对手的两枪也是,都太情绪用事了。
冷静下来才发现,情况是真的有点糟糕了。
“你······”突然间一道细腻的女声入耳。
我疑惑地眯起眼睛,心里纳闷为什么她会在比赛中途向对手搭话。
没想到那女孩的长相让我差点惊掉了下巴。
马尾的······
是她,是那个总是端端地站在地铁门前、下车以后还跑得飞快的、一直都急匆匆的女孩儿!
这也太巧了吧?
我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况,大半思维都陷入了惊奇。
女孩儿似乎也同样记得我,她先是发呆了几秒,然后将眼睛瞪到像是要爆开。
“你······”这声音颤抖着,有如地铁驶过的轰鸣。
她突然高挥起右手的短剑向我攻来,完全舍弃了一直以来谨慎的防守姿态。
没反应过来的我狼狈地抬起4X,将将接住那近乎于疯狂的一击。
“你个混蛋!”她突然大叫起来,五官都因愤怒而扭曲。
“怎么······”我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只是凭借着本能勉强进行抵挡。
一切知识、分析、技术都突然变得飘渺无助,眼前的女孩儿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正企图拼尽一切力气将我扯碎。我却像是无辜的猎物般地,因生物本能的恐惧而忘记了使用自己的利爪。
“啊!”女孩大吼着,连持盾手也加入了攻击。
从4X的枪管处传来的接连不断的冲击震得我手掌和小臂发麻,越来越多的猛砍、突刺蹭过我的身体,它们留下的那些细小的伤口如数只小虫啃咬般地吱吱作痛,强烈地侵扰着我的思维。
要输了。
我迎接着近乎于疯狂的攻击,别说是寻找射击的空当,就连单纯的防御意识都开始渐渐模糊。女孩的脸上挂着嗜血的狰狞,她的眼睛里充满憎恨,咧开的嘴里满是野兽般的咆哮。
她疯了。
再这样下去,我也许会死。
不知哪里来的恐惧深深地占据了我的心灵,它们焦急地呼喊,迫切地抓挠着我。
“够了!”我撕心裂肺般地大叫,“我认······”
“不可以!”女孩突然用盾牌猛撞了我的身体,逼着我把那半句救赎用的投降声明吞回肚子里。
汹涌的攻击慢了下来,渐渐变成了有气无力的花招式。
像是看到了洞口的光辉般地,我拼命甩动右臂,用枪管对准了女孩的胸口。
手中的4X却突然消失了。
“弗尔·埃克斯选手和他的作品【4X】或得胜利,获得竞赛奖励10g【物质】;丹狩·吉安选手和他的作品【单手剑】惨遭失败,需上交罚金15g【物质】。”
丹狩·吉安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一下子瘫在了地上,然后便开始捂脸哭泣,起初只是轻轻地抽噎,不一会儿便变成了刺痛人心的嚎啕大哭,那样子,就好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意义般的成为了整个世界的遗弃者。
直到这时,我才牢牢地记住了丹狩·吉安这个名字。
***
长长的桌子上,只摆着几盘所谓的“健康食品”。
一开始上来的炸肉、炖菜和小吃拼盘,明明是被某些人以“热量太高了,会长胖”为理由严词拒绝的,却不知怎么就突然变得一点不剩了,反倒是那些她们吵吵嚷嚷要点的素食一直完好地留存到最后。
女孩子们——度真、季光、妲喆珊在放肆地说笑,样子却颇为不同:笑得最欢、说话也最大声的季光与印象里那个在课上总是眯着眼睛听讲、不时奋笔疾书记录要点、课下也缠着老师问个不停的小学究形象相去甚远;样子羞怯维诺、开玩笑也一字一句清楚简洁的妲喆珊则一如往常担任起最正经的总结型角色;而被她们夹在中间、引领着话题走向的度真就像是女生(或许不单单是女生)行星群中的太阳,正散发着强烈的光热,和太阳唯一不同的是度真所散发的的光热更像把大伞,仅仅将范围内的几人包含在内。
“所以小真赢得很轻松,一向如此。”季光拿起一杯价格堪比主菜(高汤果蔬)的蓝色饮料,轻轻咂了一口。
“没有啦,是因为我的【爆声点】很隐蔽,大多数选手都吃招了。”度真谦虚地说,脸上却挂着自信的笑容。
“厉害啊!”季光无脑地感叹道。
“话说······”问题挤到嘴边,我才想起询问他人的【爆声点】是种无言的禁忌这回事,急急忙忙转开了话题,“你今天打得真是很精彩呢。”
度真在第二场比赛中用【毒针】华丽叫杀对手的那一幕的确非常震撼,尽管当时我正因一度沉浸在击败丹狩·吉安的复杂心情中而没能认真观看这场比赛。像首场一样,度真依旧是在持续不断的攻守战中渐渐取得优势,最终凭借更胜对手一筹的耐力取胜。
“谢谢。”度真微笑着,再次拿起筷子。
“弗尔同学的对手,好像是个非常奇怪的人呢。”妲喆珊说。
一股无名的压抑感突然涌上心头。
“是啊,那家伙一开始似乎是压制了弗尔,后来不知怎么就被反杀了。你很厉害呢,虽然比不上小真吧。”季光说,依旧在一点点咂么着那杯古怪的饮料。
我看向度真,她却若有所思般地低头不语。
“嗯,她确实很古怪。”在地铁里经常碰到?不,这种信息可不能说,搞不好会招来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那可是会变得相当麻烦的。
“你是怎么获胜的啊?”季光终于放下了饮料,冲着我微微探出身子。
“不知道。”我老实地回答道,“她突然就放慢了攻势,然后我就赢了。”
“啊?”
“弗尔又在谦虚了,”度真插嘴道,“难道不是你找到了反击空当,冲着对手要害按下了扳机才被裁判强制解除显像的?”
“是,不过······”
“你们俩是不是特别熟啊?”季光摆出一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侦探一样的表情,将话题拐到了更加危险的地方。
“太突兀了吧这个问题!”我大声吐槽到。
“嘿,仔细说说。”季光笑着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瞟了一眼度真,她依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们碰巧都报了这个比赛,所以一起参加了集训。”我说,将内容缩减到无可追问的简单。
妲喆珊像是看出了我的无奈般地夹起了一块萝卜,挑起了新的话题:“这个比赛是咱们这边罕见的正式又隆重的大型竞技场,考虑到经济上的问题,一开始我还以为没人会报名呢。”
没错,大姐,不过你可别忘了不是所有住在尾端的人都穷,那位坐在你旁边的靓丽女孩就是个特例。
“是啊,小真也就算了,弗尔为什么也会报名啊?”像是忘记了刚才的话题般地,季光自觉接过了妲喆珊的话茬儿,真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真天真还是装天真。
“我······”
“肯定是因为对自己的作品很有自信吧!”不等我回答,她就给出了自己所提出问题的肯定(在她看来)答案。
“没,是因为······”
“弗尔的作品确实很棒,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想法的【爆声点】呢。”
怎么,就连妲喆珊你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我应付地笑笑,决定不再认真考虑她们的问题,这是因为瓦卡教会了我 “为人处世,油滑为先”的道理,等等,不,我现在不想提起瓦卡。
“你还想吃什么吗?”度真突然说道,让旁边的两个女生和我都稍稍愣了一下。
“问我吗?”我摆出一脸呆相,心里却在咚咚地打鼓。
“是啊,肉基本都被我们吃了,看你没怎么动筷子,要加什么就说,不用客气,今天我请客。”
“啊?”这是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吧,“不用了,我不太饿目前。”
其实,我还是有点饿的,可嘴上还是不受控制地拒绝了度真的好意。
季光、妲喆珊的突然沉默让空气都仿佛凝固,热蒸汽般的尴尬烧得我浑身刺挠。
这个时候,不做点什么是不行了······
“而且,同样都是胜出了,”于是我自愿担任起了解场的角色,“今天就让我潇洒一把吧,你们再点俩菜,我请客。服务员,拿下菜单!”
我把要来的菜单递给对面的三个女生,露出了我本人所能做出的最帅气的一个微笑。
“咱俩AA,”度真也笑了,“都是胜利者,理应一起请。”
“请的是我们,也不亏了。”听到季光的玩笑话时,我那颗被揪紧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不对啊,你不是不饿吗?我们可都吃饱了。”听到季光的恍然大悟时,我那颗刚刚放下的心又突然因尴尬而被揪了起来。
1005区——我家的门口,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戴鸭舌帽的男人扛着巨大的黑色摄影机,穿正装的女人正在翻着一本手掌大的笔记。
“弗尔·埃克斯?”女人听到了正在靠近的我的脚步声,立即抬起头来。
“啊?”我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是弗尔·埃克斯吗,今天在【第十一届垂家族学生邀请赛】上取得二连胜的黑马选手?”
亏你能把比赛名字说的那么全啊。
“我是。”我老实地回答,“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1000区电台的记者,可以对你做个简单的采访吗?”
我的妈,记者?来采访我的?我是官员还是明星什么的吗?短时间内,惊奇、兴奋和紧张依次占据了我的大脑。
“可以。”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欣喜,脸上却冷漠得好像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们能进去吗?”女人用视线向我示意,我则轻轻摇了摇头。
“我家很穷,屋里也很破,最好还是不要进去拍了。”
“哦。”女人的眼睛里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失望,“那我们就在这里,可以吗?”
“或者去那边的咖啡馆,街边还有个小······”
“不用了,问题很少,我们很快就可以问完的。”
“这样啊。”我惊异于她能如此不留情面地打断我的提议。
“准备开始拍,小胡。”女人转过身背对着我,面向镜头说了几句,从声音中我便能想象到她那副洋溢着微笑的表情是多么灿烂。
“于是我们有幸采访到了这位创造了4X——一把及其新颖的近战枪,并在竞技场比赛中连续两次拿下完胜,最终获得与垂家族一战机会的1000区6强选手之一的弗尔·埃克斯。”
然后她侧过身,我猜这会儿整个镜头里都是我那张毫无准备的大呆脸。
“弗尔同学,当下是冷兵器作品的时代,你是如何想到4X这种枪类武器的呢?”
“呃······”虽然有想过她会问这种问题,一时间内却还是难以回答,“灵光乍现吧,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是为什么,只是偶然想到,然后一步步地将它实现了。”
“这样啊,原来是源于灵感。不过一般情况下,要显像枪类的构造应该不太容易,弗尔同学是如何做到在战斗中精确显像作品,甚至是我们所看到的将其部分显像呢?”
“这个······可能是因为在学校练习的比较多吧,实践课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倒是有这么一部分原因,不过主要是因为天分吧,我从小就不觉得在脑海里想象一个东西是件难事,不过要是这么说未免也太显狂妄了。
“果然努力才是成功的基石,那么弗尔同学对即将展开的与垂家族成员进行的比赛有什么想说的吗?”
“啊,这个,我没打算参加那个比赛,能在学生赛中取胜已经很侥幸了。”
女人先是停顿了一秒,才继续恢复了笑脸说:“可是现在有很多人在看了你的比赛后都认定弗尔同学会是一匹黑马,甚至就连垂家族的选手也已经跃跃欲试了,难道弗尔同学没有继续比赛的自信吗?”
这话怎么听都像在诱导我参赛,只可惜她是在做无用功。
“我还是决定不参加了,因为接下来我想以学业为重,学校里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总不能把“因为那场比赛的罚金太多了,怕输所以不敢参加”这个真实理由说出来吧。
“嗯,对学生来说,这个是可以理解的。”女人似乎接受了这个充满社会正能量的答案,“那么谢谢弗尔·埃克斯同学向我们介绍他的经验。”
当男人盖上镜头盖的时候,女人和我都松了口气。
“辛苦了,那么你好好加油吧。”
“谢谢你们。”
人生中的第一次被采访结束时,我竟在想为什么那女人明知道我不会参加比赛还为我加油,难道是在叫我加油学习吗?
只能是这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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